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神秘的洗衣機出現在我家。
就像一般家庭一樣,如果突然出現一台洗衣機,大概也沒什麼好驚訝的,爸爸也許認為是媽媽買的,媽媽也許認為是媳婦買的,媳婦也許認為是老公買的,總之也沒人開口過問,也沒人追究洗衣機是打那兒來的,它就自然的出現在合適的角落,彷彿有足夠的必要的存在性維繫著,讓所有的懷疑和好奇都被吸入它的洗衣槽而發散掉,雖然偶爾總會覺得有什麼不對勁,但是確實無法集中意識去懷疑,幾次之後也就懶得想了。
有一天,其實也沒人記得是那一天,神秘的洗衣機開始移動了,所謂的移動並不是像人或車的走動,而是一覺醒來,或一個不小心,它就換地方了,但是它又有著足夠的必要的存在性,所以還是沒有人懷疑。也許有人抱怨過洗衣機不好找,但是所謂的洗衣機自己換地方的這種不合邏輯的事卻沒有人想過,大家只是直覺性的反應洗衣機不斷變換位置帶來的困擾,像是提了一籃髒衣服要洗,走到洗衣機上次的位置卻發現躺了一條狗,理所當然的會覺得不方便,況且洗衣機走了也沒留下字條或用粉筆寫下新位置,大家試著要解決這種問題,後來也是無疾而終,畢竟每個人都有事情要忙,而且神秘的洗衣機有足夠的必要的存在性,是沒辦法懷疑的。
大家漸漸習慣以後,洗衣機也越來越主動了,首先是母親和它聊了起來,談的多半是硬水和軟水對衣料的影響,或是洗衣程序的設定之類的,再來是大嫂,會問一些洗衣機消失和出現的習慣,家裡的男人因為很少洗衣服,不過也聊過幾次。比較熟悉之後,偶爾需要人幫忙跑腿時也會想到洗衣機,但是想到它到底是外人,也就打消這個念頭,除此之外,其實心裡常常也會有一種它幫不上忙的感覺,但是怎麼想就是想不出來是為什麼。
雖然和神秘的洗衣機談話也是滿愉快的,但是彷彿有一種無形的默契,彼此都不會觸及對方的過去。基本上我是不在乎談到自己啦,不過大家都有一種莫名的確定感,只要觸及洗衣機的過去,有某種東西就會像煙一樣的消失散去,會像發出去的電子郵件,再也追不回來,剩下的,只會是在心底像是偶然想起初戀情人的失落感,基於這種莫名的確定感,和洗衣機的交際雖然談不上交心,但是大家相處也滿愉快的,至於這種關係為什麼不會引起大家的懷疑,我說過了,是因為洗衣機有足夠的必要的存在性,是沒辦法懷疑的。
在一連串熱的發暈的夏天後,天空充滿烏雲的午后終於來了,一場驚天動地的雷陣雨就要落下,烏雲焦急的奔走,雷擊低沉的咆叫,但是雲層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而堅持著,空氣裡充斥著一觸即發緊張感,那是一個適合懺悔的場景,只要望著天空,你就會知道什麼也藏不住,你的秘密,你的過去,你的痛苦,都只是神隨性閱讀的章節而已,我想神秘的洗衣機也深刻的感受到吧。我看著它,心裡已經有了答案,洗衣機開始述說著自己的故事,一句一句,陰陽頓挫地,我沒辦法有任何的反應,因為所有的故事都有足夠的必要的存在性,我只是聽著,然後說再見。
雨停的時候,神秘的洗衣機已經走了,沒有人難過,甚至沒有任何感覺,我說過,是因為足夠的必要的存在性的原因,況且新的洗衣機是真的付錢買來的,不必擔心它會找不到,雖然洗衣服的時候沒有人可以聊天是有點無聊,但是也不是什麼無法忍受的事,日子總是要繼續下去,只是偶爾在雷陣雨的午後洗衣服時,看著抑鬱的烏雲,總是會想起這個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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